演出日期:97.11.16晚間7:30        地點:國家音樂廳

 音樂家:泰密卡諾夫Temirkanov指揮聖彼得堡愛樂管弦樂團

鋼琴:馬祖耶夫 Matsuev

曲目:柴可夫斯基一號鋼琴協奏曲
      
柴可夫斯基第六號交響曲「悲愴」

安可曲:葛利格《皮爾金組曲》的《在山魔王的大廳》鋼琴版
        艾爾加《謎語變奏曲》第九段變奏Nimrod

 

原以為會聽到如西伯利亞荒原般的狂暴冷冽,

聖彼得堡愛樂的音樂卻如似維也納般溫文儒雅又美聲。

也許是因為樂團中的音樂家在西歐受教育,也許是因為指揮在美國待了很久,

或著也許只是因為我們先入為主的成見,認為俄羅斯樂團一定要粗獷狂烈,

而忘了蘇俄不只有西伯利亞,也有溫暖宜人的聖彼得堡和黑海沿岸。

 

剛聽完音樂會時心中有滿滿的情緒,無法以文字表達,現在才寫聆聽感想,已經是回憶錄了,只能捕捉些許印象。

 

因為太晚買票,我買到很特別的座位--靠近舞台左方的包廂,

雖然很不習慣左右聲部不平衡,不過卻可以近距離的觀察音樂家的演出,

尤其是鋼琴獨奏,看得清清楚楚。

更巧的是,樂團聲部座位以歐式編排,低音大提琴在左後方、銅管在右後方,大提琴置於中間,

而第一小提琴與第二小提琴分列於指揮的左右邊。

我的位置可以近距離地領受低音弦樂部的巨大音量,

低音大提琴群一演奏時,甚至可以聽到舞台地板共振的聲音。

同時,長號和小喇叭正對著我,在下半場演出時,彷彿感覺到銅管的音波迎面「撞上」我的臉!

還好沒來聽前一晚的1812序曲,耳朵大概會受不了。

 

上半場演出柴可夫斯基一號鋼琴協奏曲,是我在高中時瘋狂迷戀的一首曲子。瘋狂的困難,也需要瘋狂的體力,

這首超技的曲子對好像馬祖耶夫並不難,觸鍵很厲害,音色美之外,音量也大得嚇死人,

難彈的史坦威鋼琴好向快要被他擊碎了!

 快速音群與複雜的和聲好像都難不倒他,有個樂段是兩手彈三個聲部,

我看到他的大手跳來跳去,琴音卻是清清楚楚的三條旋律,各自歌唱、互不干擾,真的很超技!

只是音樂廳的殘響太嚴重了,速度一快,音群便糊成一片,不知道其他座位是否能聽得較為清楚。

 

上半場是一場炫技的演出,心靈的觸動留在下半場。

 

很多年沒認真地聽過「悲愴」交響曲了,

印象還停留在大學時對柴可夫斯基的感覺-旋律優美、牽動情緒,深度卻有限;

然而今晚卻讓我推翻了舊有成見,在音樂中看見柴可夫斯基晦暗幽冥的內心世界。

 

在這首曲子裡,我聽見對死亡的恐懼與死亡的召喚。

 

第一樂章一開始由低音管奏出序奏,音色優美,但音樂卻陰沉黝暗,之後的音樂充滿焦慮,

連第二樂章的舞曲都很倉皇、不安,跛著腳跳完理應優雅安適的圓舞曲,甜美的弦樂音色更對比出內心的緊張。

西伯利亞狂風暴雪的聲響出現在第三樂章,快板樂章中不見振奮與希望,卻只有焦慮倉皇與背水一戰的混亂。

 

最後的第四樂章,哀傷的慢板,慢慢地將我的心帶入絕望之地,隨著音樂一步一步往下沉淪,沉重地,沉重地......

曲終前,銅鑼低沉一響,嫋嫋餘音中所有的希望隨之幻滅......

最後,低音提琴最終的幾下撥奏,彷彿是死神的腳步,一步、一步地接近,最後,凝結在音樂廳的空氣中。

 

柴可夫斯基的人生,在此進入了死寂的絕望之地。

 

就是在這裡,我感受到死亡的氣息。

 

這是柴老的遺書,他在這首交響曲的終曲樂章說明了他的絕望,

徹底絕望的人別無他途,唯有終結生命。

數度自殺未遂的柴可夫斯基在此曲首演的九天之後,因飲生水染上霍亂而過世。

或許是因為70歲的泰密卡諾夫對死亡體悟深刻,

也或許是因為步入中年的我開始了解人的不堪一擊,

我第一次在這首曲子裡這麼清楚地感覺到絕望與死亡。

 

 

樂曲結束時,音樂廳的空氣凝結了好幾秒鐘,沒有人拍手,沒有人呼吸。

包括台上的音樂家與台下的聽眾,大家都因這沉重的痛苦而沉寂。

 

台上的指揮泰密卡諾夫彷彿用盡畢生的力氣演出,當全場熱烈鼓掌時,他卻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出場,謝幕時也顯得疲憊而衰老,彷彿力氣已耗盡,身心俱疲。

台上音樂家們也表情凝重,沒有常見的「如釋重負」之感,我的心情也因此曲而低落沉重,沒有心情鼓掌叫好,但是很感動於這些音樂家在演出中全心投注情感,讓台上台下因音樂而共鳴。

絕望的「悲愴」讓我沉重地流不出眼淚,

然而當安可曲一奏出,那哀傷而豐沛的情感立刻讓我緊繃了許久的眼淚傾瀉而下,是艾爾加「謎語變奏曲」的第九段變奏Nimrod,

雖是泰密卡諾夫的萬年安可曲目,但卻很適合放在「悲愴」之後,將絕望轉化成悲傷,

讓我們至少還擁有哭泣的力量。

這場音樂會,將會讓我終生難忘,

一場觸碰悲傷、絕望與死亡的心靈交會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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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yhli364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